古人对弈,或对坐于幽篁松林间,或泛舟于碧波之上,棋声清美,道尽衷肠,胜负弹指间,输赢付欣然。棋中可觅知己,可慰岁月,可见人生。
围棋古时称“弈”,中国古代“琴棋书画”之“棋”,指的就是围棋。传说围棋为尧所造,晋朝人张华在他写的《博物志》中说:“尧造围棋以教子丹朱。”按照这种说法,制造围棋,是为了开发智慧,启迪心性的。
“圆奁象天,方局法地”,《围棋赋》一文曾形象地用“天圆地方”的思想来比喻围棋的棋盘与棋子。汉代史学家班固亦在《弈旨》中写道“局必方正,象地则也。道必正直,神明德也。棋有白黑,阴阳分也。”规整匀称、局方道正的棋盘,黑白分明、相对相立的棋子,代表着的正是为人处世的道德准则。
唐朝东都留守吕元膺,因看见对弈门客趁他提笔准备批复公文之际迅速偷换一子,第二天,便请走了这位门客。临行时依然以礼相待。数十年后,吕元膺临终前回忆起此事说:“偷换一子,我倒不介意,但由此可见此人心迹卑下,不可深交。”
清代汪懋麟《就斯詹事引疾乞归》诗言:“世事浑如百折滩,纷纷棋局肯休官。”弈局一开,楚河汉界、东西南北,双方笑看乾坤扭转,静观风云变幻,有人落子如飞,可“金戈铁马贺战勋”,有人举棋不定,作“苦道衷肠叹垂成”。纷纭莫测,雾里看花,棋手既能享受对弈时柳暗花明、绝处逢生的跌宕起伏,又能在回顾厮杀时以“旁观者清”的姿态,冷静、客观、全面地领悟其中的通达奥妙。
行棋使人专注。东晋时期的名流祖讷称围棋为“忘忧”。祖讷的弟弟就是历史上有名的闻鸡起舞、击楫中流的壮士祖逖。祖逖素有大志,无奈时运不济,在北伐中因孤立无援而告失败。祖讷对弟弟的失败感到十分痛心,终日弈棋。朋友王隐劝他要珍惜光阴,不要把时间全部花费在下棋上,祖讷回答说,“我亦忘忧耳”。观棋对弈让人思考集中,忘记了一切烦恼和忧愁,令人在其中得到富足的精神享受。
落子贵在静心。熟悉《三国演义》的人都知道关羽刮骨疗毒的故事。据说三国时期,蜀国大将关羽酷爱与人下棋,一次他被毒箭射中右臂,毒已渗入骨头,名医华佗特用尖刀切开肉皮,刮骨疗毒,在场的人都吓得捂眼。再看关羽,饮酒食肉,谈笑弈棋,若无其事。有诗云:棋国大师今几许,神威终古是云长。围棋之道,便是让心不动于微利之诱,目不眩于五色之惑,面对 “谜局”“危局”“残局”“破局”,务必有无惧输赢、不惊不扰的豁然胸襟,以“内无妄思,外无妄动”的静笃,以“不以物喜,不以己悲”的定力泰然待之。
围棋中有个术语“本手、妙手、俗手”。本手是指合乎棋理的正规下法;妙手是指出人意料的精妙下法;俗手是指貌似合理,而从全局看通常会受损的下法。一些初学者热衷于追求妙手,而忽视更为常用的本手。本手是基础,妙手是创造。一般来说,只有对本手理解深刻,才可能出现妙手,否则,难免下出俗手,适得其反。无论是弈棋,还是谋篇布局、推进工作,都应该从本手开始,本手的功夫扎实了,棋力才会提高。
棋局如人生,是修炼心性、端正品格、拓展格局的功夫。在落子无悔的棋局中,既要有热忱与谋略,又要守好底线,看淡方寸得失,任何时候依然保持一份清醒和敬畏,分清是非黑白、坚守人间正道。